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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楊的故事,是眾多山里孩子的一個縮影。在云龍縣的支教實踐中,我們深刻體會到教育幫扶的復雜性與挑戰(zhàn)性。諾鄧非遺課堂上阿強“想當網(wǎng)紅”的直言,揭示著觀念轉型遠比硬件投入更為復雜。
我突然意識到,教育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,每個孩子的未來都在晃悠,有人抓緊纜繩,有人張開雙臂,更多的人在暈眩中尋找自己的重心。
走進教室,語文老師正組織小組背誦課文,我們熱情問好,告知將開啟一場非遺與詩的奇妙旅程。孩子們眼睛亮了起來,滿是好奇。自我介紹時,提及我們自己的專業(yè),他們目光灼灼,打量著我們,又羞澀地藏著問題。
小楊的父親是村支書,交流中,他的話語里藏著對女兒深深的期許與無奈。他提及2020年那場未能成行的同濟大學夏令營,話語間滿是對城市教育資源的向往,卻又被現(xiàn)實所牽絆。
“比起課本上的知識,他們更需要一扇能望向外界的窗。”一名支教志愿者在調(diào)研筆記中寫道,鄉(xiāng)村振興不是瞬間爆破的工程,而是需要年輪疊加的耕耘。當城市鋼索與山間小徑交織,某種超越地理阻隔的教育生態(tài)正在悄然生長。
日前,同濟大學“破壁計劃”寒假社會實踐項目團隊深入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云龍縣,在這片少數(shù)民族占比87.88%、山區(qū)面積達98.6%的土地上,展開一場關于鄉(xiāng)村教育現(xiàn)狀和學生職業(yè)探索的實踐。
調(diào)研中發(fā)現(xiàn),當?shù)貙W生對于未來職業(yè)的認知較為局限,除了少數(shù)成績較好的學生想當老師或醫(yī)生外,大部分學生對未來沒有明確規(guī)劃,這反映出當?shù)亟逃谕貙拰W生視野方面的不足。短期支教的“煙花效應”始終是團隊反思的重點。
滬滇合作的幫扶是持續(xù)的,同濟大學定點掛鉤幫扶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云龍縣。抵達云龍縣后,在籌備支教課程之際,我們造訪了鹽馬古道之源——云龍縣諾鄧古鎮(zhèn)。令人驚訝的是,當大理、麗江的古道驛站擠滿打卡游客,這里的馬蹄印仍清晰嵌在石板縫中,鮮有人問津。
“像你們這么大的哥哥姐姐已經(jīng)出去打工了”,小望的口中一直重復道??磥硭挠洃涍€停留在去年——彼時在云南,他留下過相同的一句話;如今,身份變化,他從訴說者演變成了傾聽者。一場溯源般的調(diào)研,按下了啟動的按鈕。
課程結束后,我依舊回味著孩子們的課堂表現(xiàn),小望還在看著攝像機里孩子們回答問題時的靦腆,不時露出笑容。“看到當年的你自己了吧?!蔽艺{(diào)侃了一下,接下來要去白族女孩小楊家里家訪。
我們以詩為媒,讓諾鄧火腿、鹽馬古道、玉皇閣入詩,孩子們驚嘆原來身邊景物皆可成詩?!鞍烟珮O圖的陰陽弧線想象成人生軌跡,低谷時不意味著永遠墜落?!蔽抑钢讫?zhí)珮O文化圖,結合蘇軾的“三次職業(yè)轉型”,試圖讓歷史人物的挫折與重生,照見現(xiàn)代職業(yè)的多樣性可能。
万事博官方青衿之志,履踐致遠。越來越多的高校學子走出校園,用腳步丈量大地經(jīng)緯。當理論照進鄉(xiāng)土現(xiàn)實,當數(shù)據(jù)邂逅人間煙火,當背包沾滿晨露與星輝,他們體會到怎樣的青春滋味?又找尋到哪些鮮活的答案?
今年2月,我們一行人奔赴云南。當大巴車在高速上馳騁之時,作為團隊里唯一的云南籍成員,小望一直看向窗外,在他已經(jīng)打開的電腦里,一段視頻被按下了暫停鍵。
路程不算遠,楊家的白族木屋距同濟大學援建的無止橋步行約15分鐘。屋內(nèi),一張泛黃的2020年同濟夏令營通知,仍被珍藏在滿墻獎狀之間。在小楊的作文本里,“鋼索橋連接的山外世界”與“守護村民健康”的護士夢交替出現(xiàn),我們被她“走出去”渴望與“留下來”慣性所觸動。
清晨七點,第一縷炊煙從龍王廟旁的土灶升起,馱鹽騾馬脖頸的銅鈴聲已在空中回蕩——這個因鹽而興的古村落,至今延續(xù)著“朝煮鹽、午耕讀”的生存節(jié)律。小望拾起鹽井邊的結晶鹵塊,感嘆“孩子們的認知課就從這里開始,讀懂祖輩‘鹵眼識泉’的生存智慧”。我突然想起,這不就是難得的非遺文化?這堂認知課不正是孩子們需要的“非遺進校園”?
然而有些驚訝,我們未曾設想,確是孩子們真實的表達——講到蘇軾貶至漳州、詢問他們未來理想時,男孩阿強說道,“但是我想當網(wǎng)紅,抖音里有人直播賺錢,而且賺得很快”。這與線上訪談中“想學計算機,因為能當網(wǎng)紅”的想法不謀而合,也印證了幾個月前支教時,小朋友 “走出大山最簡單的方式是打工” 的話語,與村干部訪談中 “外出打工更能越過貧困線” 的觀點相互交織,讓我們思緒繁多。當同伴拍了拍在中考資料涂鴉的最后排男孩時,他咧嘴笑道,“老師,我畢業(yè)準備去讀職中,以后還能和我遠房親戚一樣做老板呢?!?/p>
線上調(diào)研中,教育困境漸次浮現(xiàn):青壯年外流率近年來在增長。“爸爸在昆明裝電梯,媽媽說電梯能到月亮上?!笔q的春梅在周記里畫下鋼鐵支架,旁邊歪斜的鉛筆字記錄著三代人的生存邏輯——爺爺是“種地的”,爸爸是“打工的”,而她自己想當醫(yī)生,“因為村里衛(wèi)生所的白大褂永遠不沾泥”。
就這樣帶著一絲驚喜,我們踏入了云龍縣民族中學,準備來一堂真正的非遺課——就地取材的課。校長和我們說,“你們馬上進的這個班,雖非成績最優(yōu),卻是進步飛速的,期待你們從上海帶來的新思維,為孩子們注入動力?!?/p>
出發(fā)前三個月,我們整理了7份文件:“非遺進課堂”“遠程教育覆蓋”等字眼頻繁出現(xiàn)。但是線上采訪調(diào)研小學校長的苦笑道出了一番窘境——政策走到當?shù)?,“上面要傳播文化、下面要教學質(zhì)量、家長要考試成績、學生要走出大山?!?/p>
課堂上,小楊總是默默書寫著對鄉(xiāng)土的詩意表達。回到家,她時常關注著父親巡村時的點滴,看到父親對村民的熟悉與關懷——這些都在潛移默化中塑造著她的價值觀與職業(yè)理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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